梅兰芳曹禺马少波
(资料图)
与陕西戏曲演出团部分成员合影
陕西省戏曲演出团这次进京(1958年11月),以三个剧团的整齐阵容,带来了秦腔、眉户、华剧三个剧种的三十多出优秀剧目,使首都观众饱享眼福。戏剧界更是受益匪浅。秦腔、眉户、华剧都是有名的古老剧种,我们为它的优美传统神往很久了。这些剧种远在陕甘宁边区抗日战争时期就和革命文艺运动紧密结合,较早地为革命政冶服务。我们每想起革命圣地——延安,就不由得对这些早沾雨露的老树红花,抱着无限的怀念!
多少年来,人们都在等待着“刮目相看”;此番相见,果然面貌一新。艺术上有了飞跃的发展,青年一代也蓬勃地成长起来了。首都观众都为此满心欢喜。我过去对陕西戏曲接触很少,这次做到了每戏必看。很想写写学习心得,但愈是美不胜收,就愈难写。只好选抄几页日记,或许更见真情吧。
今晚看了秦腔《白玉钿》,这是清代著名剧作家李十三的优秀作品之一,通过剧中主人公李清彦和尚飞琼的爱情故事,揭示了汉族人民反抗元朝强暴统治的斗争生活。改编者作了必要的修改和润色,如在李清彦骂恶僧一场中,加强了揭露恶僧假借圣旨的不法罪行;把李清彦最后的双妻,改成崔双林和苏天爵结婚,十分干净合理;同时为了突出李清彦、尚飞琼为代表的人民群众和异族统治者的斗争,场次也作了不少的增删,一定程度地丰富了剧本的思想内容。
我认为以下两点是值得商榷的:
一、《骂僧》这场戏,色彩强烈,富有波澜,对形象塑造和表达主题思想有极大的好处,只是李清彦痛骂之后,恶僧却奈何他不得,弓拉得很满,结果不过是赶出门去,看来没有根据。虽然剧中也安排了恶僧事后密谋停了科场以图报复的情节,似乎拉的太远,而且也不符合当时的社会生活现实。因为元朝统治者之对汉族读书人,不比曹操之对祢衡。元朝统治者没有什么“法度”可讲,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杀人的。按现有剧情看来,不杀,不合理,杀,戏就演不下去了。如保留这场好戏,我有这样一个设想:是否可以在这场中,恶僧就将李清彦收捕,改成董寅在这场或前场即盗取了白玉钿和招婚的书信,那么后面只减掉了《弃友》一场戏,其他《逼命》《救女》《店遇》等场次的剧情仍然可以照旧发展下去,就显得简练而且合理了。
二、有些传统剧目,往往使被压迫者为了取得某种生活胜利,借取封建职权压过对方,例如《大登殿》《破窑记》等等莫不如此。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白玉钿》的主要矛盾既然处理成反异族统治者压迫的尖锐斗争,而结果还是使主人公通过“为异族统治者服务”来反抗异族压迫,虽说也有人民性,但是极不充分了。甚至像李清彦这样的形象创造,看来很不完整,他既然如剧中描写的那样高洁不驯,对异族压迫有极大愤懑,何以又去趋炎附势争什么“金榜题名”、图什么“衣锦还乡”呢?而且在元朝,汉人的高官显位也不可能来得这般容易。李清彦的性格前面处理得愈清高,反抗精种愈坚强,这种矛盾就愈不好解释。
当然这种处理,是由于原作者的历史局限和阶级局限,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们来整理改编,就要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历史观点,来提高它,丰富它,使形象更典型,更有说服力,更有鼓舞教育的作用。比如李清彦使之不作元朝的高官,坚持斗争到底,虽然更大的可能是悲剧的结局,但是企图收得喜剧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在历史情况可能的范围之内,未始不可作出各种不同的处理。在元朝守身如玉的读书人和如火如茶的人民反异族压迫的斗争,不也是历史的真实嘛?即使是挖掘传统剧目,这样做,不能认为就是“用我们的认识去代替历史时代人民的思想”或者说是“反历史主义”。“反历史主义”是超出历史的可能范围,违背历史的真实,而我们让李清彦不去奴事异族统治者,完全是历史上可能存在的情况,必须明确“历史时代人民的思想”的主流是什么?何况这李清彦并不是历史上实有其人,那么想象的余地就更大了。改编传统剧目,这一点如果思想不够解放,那么许多基础还好的剧目便不可能得到应有的丰富和提高,也就不可能“同样具有强烈的人民性”。
马蓝鱼蔡志诚《白玉钿》店遇
《大登殿》《破窑记》不过是表现反对嫌贫爱富的阶级观念和歌颂坚贞的爱情,因此只要达到主题要求,出了气,不必要、也不应该强迫薛平贵和吕蒙正去“革命”的。但是既然作者或改编者要表现反异族压迫反阶级压迫的主题,那就不可不认真地解决在情节处理和形象创造上所存在的矛盾。当然我们也不必勉强李清彦去“革命”,即使退一步想,假如李清彦不做元朝的官,借用好友苏天爵的力量,不是也可以达到喜剧和团圆的结局么?这样,至少可使形象更完整、更生动,剧本的格调更高些。
演员的表演是成功的,饰尚飞琼的李应真,扮相秀丽,唱做稳练,特别是《店遇》一场,是这一剧本的高峰,也是表演艺术的高峰,描马一对恋人各在患难之中店房相遇,仅隔薄薄一张窗棂纸而不能互通一语,柔肠百转,万种伤心,集中反映了民族压迫、阶级压迫的残酷和被压迫者的痛苦。李应真的表演,很细腻,多变化,比较注重心理刻画和性格表现;饰李清彦的蔡志诚,表现人物性格的刚毅和敦厚兼而有之,恰到好处,前面创造了一个极好的书生形象,只是最后一穿上官衣,就失掉光彩了。这不怪演员,是剧本的局限。
这出戏的唱腔音乐后半部很有秦腔特色,前半部可能是由于过于迁就情节需要的关系,吸收兄弟剧种软绵绵的东西较多,秦腔的味道较淡了,显得前后音乐格调不很统一。向兄弟剧种借鉴吸收有益的营养,是十分必要的。但必须在本剧种传统的基础之上。不管怎样吸收融合,目的在于更丰富增强它的主调和特色,而不是“喧宾夺主”。不密切注意这个问题,就很容易对剧种的主调和特色有所损伤。《白玉钿》的前部唱腔音乐只要稍为弥补,就很好了。(1958年11月13日)
李应真
作
者
马少波(1918—2009)山东莱州人。我国杰出的文学家、剧作家、戏曲理论家,中国戏曲改革早期开创者,被誉为“当代大剧痴”,被中国戏剧家协会授予“终身成就奖”。一生创作大量散文、小说、戏剧、诗词作品及文艺理论著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即出版《戏曲改革论集》《戏曲改革散集》《看戏散笔》《花雨集》等。晚年出版有《马少波新剧作》《马少波戏剧代表作》《马少波研究文集》《马少波近作选》《戏曲艺术论集》《写戏偶得》散文集《从征拾零》等,与夫人李慧中合著《东耕园诗二百首》。曾主编《中国京剧史》《中国京剧百科全书》等。主要剧作有《闯王进京》《正气歌》《宝烛记》《明镜记》《白云鄂博》等30余部。
渭南市秦腔剧团
秦腔·白玉钿
余巧云 罗华 左福成
编辑/刘军 审核/杨瑶 终审/李承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