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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回汉中农村老家武乡镇小寨村,“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将我的视线引到了客厅,抬头却惊奇地发现,客厅里竟有一个胡燕窝,此时一对小燕子正从窝里欢乐地飞出。心随那飞翔的翅膀,将我带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我们村有400多户、1000多口人,大部分村民都是过去从外地逃荒流落到此的。就我家来说,新中国成立前,爷爷奶奶和其他同伴从山西逃荒到这儿后,在此安营扎寨。他们用三根木头做支撑搭起一间房子,这便是他们的家——一间不足4平方米的屋子。这房子与狗坐蹲的样子很像,于是大家都叫它狗坐蹲安子。新中国成立后,爷爷和广大贫雇农一起翻身得解放,分到了耕地,成为土地的主人,生活开始好转。而后,爷爷在原来屋子的基础上,用石块垒成墙,再搭了些木料檩条,改建成两间草房,中间一隔为二便成了4个半间房。这房子与原来的相比,不仅面积大了,而且条件也略微好了些。但四面墙通风,房顶大洞小眼的,每逢刮风下雨,屋里总是漏雨。每遇到暴雨,屋里漏得把床搬来搬去,被子给打湿,家人无法入睡。
上世纪70年代中期,老家来了一批四川砖瓦匠,我们家也筹备烧砖瓦翻修房屋。烧砖瓦需要两种材料,一是砖瓦坯子,二是柴草。那时候粮食收成不好,柴草自然就少,柴草向亲朋好友借一些,问题就解决了,唯独烧砖瓦比较困难。制作砖瓦的程序很多,就制瓦来说,需把泥土挖松打细,泼上水,像擀面一样将泥土踩拌柔和,这样做出的瓦才好。泥踩踏好后,运到砖瓦匠制作坯子的院坝。晾晒砖瓦坯子需要好天气,如果遇到下雨天,坯子淋湿会烂掉,就会劳而无功。山头一样的砖瓦坯子晾晒干后,得和柴草一同盘运到窑上装窑烧窑。烧窑讲究技术,特别注重掌握火候,连续三天三夜的烧窑,不能间断,开始是细火漫烧,中途大火猛烧,最后慢悠悠地烧。火烧的时间长了或者大了,砖瓦就烧透了,成为一个连体。如果火小或时间短了,砖瓦就是半生不熟,黄一块、黑一块的。当年,我们家利用自己烧的砖瓦,修建了3间砖瓦房,另外还修建了厨房、猪圈。这在当时是为数不多的,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那时家里鼠害猖獗,不仅土墙被老鼠打成洞,而且屋中地面也全被老鼠挖成了“地道”。那时,由于没有装粮食的容器,只能用胡基砌成粮仓,上面用木板或砖覆盖,但无论如何覆盖都预防不了鼠害。记得有一年麦收后,为避免老鼠偷食麦种,母亲宝贝似的将其藏在木箱中,到种麦时一看,原来30斤的麦种只剩下一半。没有办法,只得给麦种里加了些别的麦子,结果麦苗出得不齐,导致小麦减产,粮食严重不够吃。老鼠不仅偷吃粮食,还咬坏衣被,更让人讨厌的是,那细碎的啃咬声吵得人彻夜难眠,致使我常常深更半夜起来打老鼠。
还有一件事让我刻骨铭记,终生难忘。有一年开春后,一对黑色的家燕来到我家,并在堂屋的梁上做了个巢,每天早晚放开歌喉,欢歌笑语,在没有广播电视的年代,着实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幸福,烘托了欢乐的气氛。以后又产蛋,开始孵化小燕,眼看一窝小燕子即将破壳而出,大祸却从天而降,暴雨使房子漏雨,将燕窝冲毁,蛋打子亡,一对老燕子整天伤心地鸣叫。第二年刚开春,父亲早早就在燕窝的上方固定了一张塑料薄膜,以防漏雨。燕子来到我家发现后,高兴地扑扇翅膀,好像是在感谢主人。不久,燕子便衔泥做窝,产蛋养子。然而,当6只雏燕即将出窝时,正值三伏天,天气闷热,小燕子适应不了高温的“蒸烤”,一个个掉到地上摔死了。痛失爱子的一双老燕子,整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是在数落我家住房条件差。父亲难过地说:“其实,我也想改善住房环境,拆掉破房,住上楼房,但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条件改造房屋。”
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大改善。1982年,我们家又将土墙拆除,修成一砖到顶的瓦房。1993年,我家又拆掉低矮瓦房,修建起3间一层半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以及厨房、猪圈。前几年,又拆除这房屋,修建起3层的小洋楼。房子布局合理,空间大、采光好,每层都有大客厅、3个卧室、2个卫生间。不仅将房子装修了,还配置了太阳能、空调、彩电、冰箱、组合家具等。另外,还修建了厨房、柴房、车库。原来的草房盖的是稻草,后来的瓦房盖的是小瓦,以后又将小瓦换成机制大瓦,而现在则是新型时髦的琉璃瓦。在我的记忆中,过去我家房子里家具很少,只有柴木床、装衣被的木箱、装粮食的土仓。厨房前半间做饭,后半间是猪圈和厕所,夏天臭气熏天、蚊蝇乱飞。而今的厨房是混凝土结构平房,锅台、灶台都是铝合金和大理石材料,还有电磁炉、微波炉、电饭锅、液化气灶、抽油烟机等。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房屋最美丽。”父亲的歌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走到父亲身边不解地问:“怎么家里有了胡燕呢?”父亲笑着说:“胡燕对住房条件要求很高,它只住楼房,不住平房,前些年农村都住旧草房,所以那时是见不到胡燕的。”我举头望着满天飞舞的胡燕,再看看村里各家各户的高楼房,由衷地感叹,今天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李有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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