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丞相这一口亡国之锅罩下去,把汉桓帝、汉灵帝这两位东汉皇帝给牢牢地钉在了历史耻辱柱上。
问题来了!诸葛丞相这么说有道理吗?客观点地讲,诸葛丞相只占了一部分道理或者表面上的道理。东汉的崩溃其实与汉桓帝关系不大,或者说汉桓帝是情有可原的,但这口锅扣在汉灵帝头上,那真是半点也不冤枉他。
众所周知,东汉政权逐渐失控的原因很大程度是源于“小皇帝”轮流登基。皇帝年龄小,没有独立行使权力的能力和资格,皇权只能由皇太后代行,皇太后因为能力、性别以及人脉等各方面的限制,不得不重用外戚。等到皇帝亲政后,要想夺回权力,又不得不极为敏感和谨慎地重用身边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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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熬到亲政的皇帝,把上述的相生相杀的过程玩了一个新的轮回。东汉王朝陷入了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内耗循环。
到了汉桓帝亲政的时候,被逼得狗急跳墙的士族集团(外戚的共生集团)便开始拉帮结派搞党争,进而引发了党锢之祸。因为人家汉桓帝也不愿意大权旁落,挂着个公司法人的身份,说啥都不顶用,那多没劲呀。汉桓帝把士族集团强行给按下去了,相当于破坏了东汉以士族为统治根基的权力秩序。但为什么说东汉的崩盘汉桓帝责任不大呢?因为人家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他没有把士族集团往死里整,他也就是宣布永久性除名士族集团200多人,就收手了。而且汉桓帝在位的时候,对于平定羌乱等国家大事还是比较上心的。
但是到了汉灵帝时期,这位同志就有点上头了。窦武等外戚和士族阶级是不大讨人喜欢,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就把士族集团“连根拔起”呀?别人咬你一口,你就非要把别人咬死为止?也不看看这些人对你有没有用?总之,这种冲动型的全盘否定是一种病,得治!汉灵帝伤透了士族集团的心,所以士族集团就顺势全面罢工了,国家机器运转的底层逻辑突然中断了。见缝插针的宦官集团根本就填补不上,而且是越补越差,因为治国那一套他们是真不懂。
腐烂的躯体总是容易滋生病菌的,治理失控的东汉王朝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民怨,这种民怨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像“黄巾起义”这样不和谐的运动就无可避免了。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汉王朝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镇压“黄巾起义”这样的农民运动还是绰绰有余的。9个月,东汉仅仅用了9个月就把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给镇压住了。
可是,战争往往是两败俱伤的。为了镇压黄巾起义,东汉朝廷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力、物力、财力上的损耗就不说了,曾经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士族集团又重新站起来了。不让他们站起来还不行,你得防止他们去拥抱黄巾军,你也得依仗他们出钱出力出人把黄巾军干趴下。
看到没有,汉灵帝折腾了大半辈子,等到黄巾起义被平定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模样,而且越来虚弱。
虚弱就虚弱嘛,咱有病在身就好好休息,不折腾不行吗?汉灵帝表示坚决不行,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在黄巾军的高层被团灭后,耐不住寂寞的汉灵帝又开始了各种“保质保量”的折腾,又把那原本奄奄一息的烽烟给逼出来了,咱慢慢来看吧!
公元185年正月,天下大疫;紧接着的二月,洛阳南宫云台和乐城门相继发生了火灾。这明显是天下不太平嘛,但凡一个皇帝把自己当作天下之主看待,都会积极想办法去维稳的。但是,汉灵帝没有!
中常侍张让、赵忠对汉灵帝说:公司效益和状态越来越不好,老板,您要捞钱可得抓紧哦。要不我们把天下田地每亩再多征十钱的税用来修房子?房子可是固定资产哦。
汉灵帝一听,感觉没毛病哈,多置点固定资产大抵是好的。于是,很是高兴地听了宦官的建议,还下诏让各州、郡要向朝廷进献木材及石料等。作为汉灵帝房地产项目的策划人和经办人,宦官们也发扬了“雁过拔毛”的精神,抓住机会就开展扒皮运动。
各地的刺史、太守上行下效,趁机以皇帝和上级领导的名义给百姓加税吃差价。
本来已经被折腾得够呛的老百姓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层层盘剥?最后只能表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但是老百姓交不起税不能妨碍汉灵帝开发房地产呀!于是,为了搞钱,汉灵帝开始卖官!
后来因为卖官来钱速度跟不上,就连工作调动都得收费了,叫做“助治宫室钱”。啥意思?看名字就知道了,赞助宫室的专项资金。
这样一来,汉灵帝不光把底层百姓给得罪透了,连上层官员也慢慢变得很生气了。我当官也是有成本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回本,你汉灵帝又开始没完没了地问我们要份子钱,这还能愉快地玩耍吗?于是,大量的官员提出辞职或者消极怠工不去上任。大家愿不愿意当官或者当官干不干活,这对汉灵帝来说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们都不当官,不是断了汉灵帝一条财路吗?所以,汉灵帝对于辞官不做的同志往往只有两个字的回复:不准。
司马直同志就享受到了这个待遇,辞官不成,最后在上任的途中悲愤自杀了。
汉灵帝就是这样凭实力把东汉的上上下下逼得无路可走。
于是,公元187年,前泰山郡太守张举称皇帝和乌桓部落首领丘力居等联盟洗劫了蓟县并杀死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辽东郡太守阳终等人,部众风起云涌到十余万。这年十月,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余人。
这年十二月,匈奴屠各胡部落反叛,不久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当然,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还有黑山、白波、黄龙、左校、青牛角、五鹿等等民变相继爆发,势力大的几万人,小的六七千。
总而言之,越来越多的人用各种方式表态,咱不跟汉灵帝这样的老板混了。
到了公元188年,太原、河东、汝南等各郡的黄巾军又开始冒出来了。年末,青州、徐州等地的黄巾军已经开始成席卷之势了。东汉这艘破船已经开始全面漏水了,怎么办?反正一向管杀不管埋的汉灵帝是不知道怎么办,他也没心思去思考怎么办。
流民、匪患,无穷无尽,他们抱团成组织,对抗各地官府,并和各地方豪强争抢资源。
以流民为诱发点的新一轮恶性循环又开始了。流民四处流窜作乱,政府“编户齐民”的缺口越来越大,财政愈发跟不上,治安越来越混乱,政府调动资源平乱的能力越来越差,地方豪族为了自保开始组建私人武装,流民慢慢演变成地方源源不断的“兵源”,未必吸收的流民被迫继续作乱或者逃难到那些原本未受冲击的地方……天下的局势越搅越浑,朝廷无心也无力去平乱怎么办?最后只能把军事权力下放到各州郡。
公元188年三月,汉灵帝接受太常刘焉的建议,将部分刺史改为州牧,由宗室或重臣担任,将一个州的军、政、财三项大权集于一人手中,以便加强地方沟通,杜绝推诿扯皮,有效杀灭各州黄巾余孽。这种州牧制大家看着熟悉吗?是不是和之前的分封制相似了?这就是汉灵帝同志开历史倒车的体现。
汉灵帝同意实行州牧制,真实的内心想法是想当个甩手掌柜,以后大小事他只找各州牧要结果,别啥都来烦我,我就是要图个清静。
但是,有些东西一旦给出去了,就再来收回来了,权力便是如此。汉灵帝实际上是法理上允许了各州割据了,你一个啥也不是的光杆司令以后还能调配得动那些财务、政务、军务都独立了的州牧吗?
汉灵帝凭实力把天下搞得大乱,然后逐步失控地允许军、政、财三权独掌的州牧出现,从秦始皇到两汉,几百年的历史车轮白滚了,历史又回到了战国时代的状态了。
如果说每个历史人物都是带着一定的历史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汉灵帝的历史任务就是将东汉的最后一口气折腾干净,并把仅剩的一点祖宗家业拆分打包送人。败家的皇帝历史上很多,但败家败得像汉灵帝这么彻底的,还真不多见。
关键是汉灵帝这货再次发扬了“管杀不管埋”的精神,眼见东汉快不行了,他也就提裤子走人了。公元189年,汉灵帝在33岁高龄上驾崩了。什么王图霸业,什么千秋万代,我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人生到岸了,后面的人自求多福吧。
汉灵帝撒腿走人之后,东汉在名义上还有31年国祚,但从实际意义上来说,从公元189年开始,大汉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因为后面的大汉皇帝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了。而且后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打打杀杀其实也是汉灵帝这个败家玩意直接引爆的。这个败家玩意临终之前,突发奇想,想废长立幼,结果直接引发了皇长子刘辩背后的外戚集团和皇次子刘协背后的大太监蹇硕之间血腥内斗,最后演变成了“十常侍之乱”,外戚大将军何进和宦官集团斗得死去活来,最后被西北一个叫董卓的糙汉子摘了桃子。
董卓进京之后,刘辩被废,汉献帝刘协成了被四处裹挟的流浪儿。
汉灵帝不光败光了祖宗的所有基业,就连自己的儿子也都要坑进去,被弄得跟只落水狗一样。坑完祖宗坑儿子,汉灵帝真是自家人一个也不放过呀!
简单总结一下汉灵帝把东汉玩完的大致逻辑:因为当了多年傀儡皇帝,内心相当压抑;逮住机会夺回权力,开始无法无天;高压专制管理,谁不服就灭谁;有没有人干活不重要,但是不能有反对的声音;国家千疮百孔,百姓不堪欺负也不重要,自己的享受和欲望必须要满足;越来越多的人被逼造反,汉灵帝表示自己只管纵欲,不管平事,你们上!国家财政和人力资源都快被他玩崩了,他还一心想当甩手掌柜;面对一地鸡毛的状况,临死之前还不忘别出心裁地想临时换太子,生怕他死后,朝堂太平静了……这乱世如你所愿:顶级布局大导演袁绍被引出来了,王朝崩盘的大戏即将上演,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汉灵帝是否会感到心满意足?
汉灵帝这人是不是挺让人感觉既可恨又挺可悲的?很多人可能觉得像汉灵帝这种故纸堆里的人物,离自己太过于遥远,所以也没有太多明显的感觉。但是实际上历史的反复上演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在于提醒我们,不要麻木、不要健忘、不要迟钝。
像汉灵帝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比比皆是,或者我们很多朋友身上就附带有汉灵帝的一些影子。
汉灵帝这种人其实是非常敏感但又非常无能的,也是非常肤浅但又非常膨胀的,他身上有很明显的暴发户特质。人家从小就当上了九五之尊,咱怎么能说人家是“暴发户”呢?暴发户并不一定是指身份上的,也可以是权力上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汉灵帝虽然生在帝王家,但是当了多年傀儡皇帝,他的内心是十分空虚和焦躁的。直到他亲政时,他才真正感觉自己“堂堂正正”地站起来了。
一个被压抑过久的人,往往是很容易在情绪上走向极端的。因为多年没有真正行使过权力,汉灵帝一旦掌握了权力,便迅速进入了肆意挥霍权力的状态。以权压人、以权谋利、以权放纵……这难道不和我们现在很多经济上的爆发户很相似吗?
众人皆知自由好,但却不知世界上原本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需要绝对实力来支撑,而绝对实力也意味着绝对责任,承担各种责任的自由能是绝对自由吗?换句话说,不管我们身处什么样的状态和处境,我们终究是不能无拘无束地放飞自我的,不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作为子女,你就要对父母安享晚年负责;你作为父母,你就要对孩子的健康成长负责;你作为老板,你就要对员工待遇和企业命运负责;你作为朋友,你就要对健康纯洁的友谊负责;你作为一个社会人,你就要对社会的公约良俗负责……
一个没有责任和担当的人,终究会把自己的世界搞得乌烟瘴气的。别人可能惧怕你的地位和权力,也可能羡慕你的财富和光鲜,但从根本上来讲,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和没有责任担当的人推心置腹的,更不可能死心塌地地去尊重他、拥护他的。
汉灵帝当皇帝就是光顾着享受,而忘记了责任。这败家玩意是典型的得过且过,想一出是一出,任性又无能。你们老刘家的汉室江山风雨飘摇地渡过了三百多年了,无数先辈殚精竭虑地想办法不断加固结构、夯实基础,等到了你汉灵帝手里,咋就心这么大呢?也不看看帝国大厦四处漏风的样子,就光顾着自己胡作非为了,这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是什么?
明明感觉自己身体快要被掏空,还不停地、大把地给自己灌刺激品,这是多不想活了呀!
前辈汉桓帝也搞党锢之祸,也缺钱,也纵容宦官,但是人家总体上还比较注意控制那个度的。把士族集团打击得差不多了就收手了,该干的国家大事还是全力以赴去干,就算捞钱也尽量不搞涸泽而渔。哪像你汉灵帝,一旦放飞起来就根本无法控制自我了。打击士族,你恨不得将人家赶尽杀绝;为了捞钱,你什么底线都可以置之不顾;为了享乐,你什么原则和尊严都可以丢到一边。作为一个皇帝,你正事不干,每天和后宫女子搞各种情景模拟,你要是不玩崩,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熟的人,其实是要学会凡事有度的,要懂得适当去克制自己。天下江山是你们老刘家的,把它稳住局面、慢慢经营好,对你有什么坏处吗?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拉着祖宗代代相传的基业给你陪葬,有啥意义呢?
东汉当时的状态确实不佳,党争严重、宦官横行、财政虚空、灾祸连连,但你汉灵帝作为一国之君,你不能坐视不理甚至破罐子破摔呀。如果你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你会被认定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吗?你如果这样对你的身边人,你会被你身边人接受吗?
当然,从客观上来讲,汉灵帝的无能与他从小在民间长大的经历有关系。这个在之前已经给大家介绍过了,道理不复杂,跟现在的留守儿童一样,他享受不到精心的培养与训练,也没有机会对国家大事观察和总结,也缺少环境潜移默化的滋养。你能力有限,这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在自己能力有限的情况下还变着法子使劲折腾呀。德不配位,必有余殃,一个人身处自己无力驾驭的领导岗位,还老是喜欢瞎折腾,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其实有一种人是值得汉灵帝去学习的,那就是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或者状况不好,于是便夹着尾巴做人、捂紧口袋过日子的人。啥意思呢?那就是我知道无力去解决那一大堆复杂的麻烦,但是我不添乱、不加压、不折腾,只要事情不急剧地恶化就好。我饿得身体乏力又无法及时补充食物的时候,唯一有效的做法就是减少自己的能量消耗,这样自己就能熬得更久,自己未来的机会也就越多。
其实就东汉当时的状态来看,虽然确实已经很虚弱了,但只要不剧烈地把内外都搅得翻江倒海的,东汉再多熬个几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后面出了什么中兴之主,慢慢将东汉王朝起死回生也犹未可知。
不作就不会死,这句话很多人都会说,但真正能合理地用来约束和警醒自己的人却并不多。再客观一点地说,不作也可能会死,但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因为你越作得厉害,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就越能轻松逮到机会。一直潜伏的袁绍袁大导演,马上轮到你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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