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 南 往 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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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玉恒
《火石岩遇险》
▲笔者在汉江织女湾留影
火石岩(地名),距汉江下游安康县城六十华里,离上游岚河口小镇三十华里。她背靠海拔七百多米的天柱山,脚下是蜿蜒千里的汉江。这里山高、江窄、水深、流急、浪大,是汉江上游一处有名的“虎口险滩”。
之所以把这里称之为“虎口”,是因为从天柱山北坡延伸下来的一条山腿挡住了江水流向,山腿受到急流冲刷,使它的底部向里凹陷成一个洞窟,其状如同张着大嘴的“虎口”。它的对面是一片江水冲积形成的沙石漫滩。
沙滩地势高,江面落差大,促使上段近百米宽的江面在此骤然变得非常狭窄,倒逼江水涌向了凹陷的“虎口”,而江水受到“虎口”的巨大阻力,先在它的“嘴”里旋转,然后掀着滚滚巨浪朝下游奔流而去。
所以,上行机动客轮行驶到这里都要下船,发给你一个棉线织成的绳套,跟着船工纤头沿着江边、喊着船夫号子拉竹纤行驶。若是下行船更是危险,行船来到这里,若是掌舵的船老大在此稍一疏忽或者指挥失当,就会出现两种险情:一是撞进“虎口”船碎人亡;二是偏向沙滩搁浅船翻,十分惊险。我就曾在这里经历过一次惊心动魄的“险情”而终身难忘。
一九七零年,我任原铁道兵十一师五十二团勤务连通信排的有线技工,与有线技师仇荣跃共同负责保管和发放全团通讯器材及通讯设备的维修。所以我经常坐船往来于岚河口与安康之间(即团部和师部之间)领取通讯器材和通讯设备。
那时部队刚刚从内蒙古转战到陕南安康地区,襄渝铁路施工也刚刚进入起步阶段,汽车公路便道还正在加紧修建,所以施工设备和施工材料,主要依靠水路来运输且十分繁忙。
而当时的运输船只极其简单,就是先将两条大木船并连在一起,再在船上用方木搭建一个大平台,来作为堆放设备和材料之用。材料船前方由一艘配有两台发动机的汽艇作为牵引船,再用一条长二三十米的钢缆拖着后面的材料船航行。
所以当时运输条件十分简陋。后来,随着水陆交通条件的不断改善,汽车公路便道的修通,水上也由汽艇换成了“拖一”、“拖二”两艘拖船作为牵引船。再后来又从湖北引进了“井冈山1号”和“井冈山2号”两艘客轮解决了部队的交通问题。
一九七零年七、八月份的一天,我从安康师部通信科领好通信器材,搭乘部队材料船返回岚河口团部。我还记得材料船上装有一辆解放牌汽车和一台施工用的空气压缩机,另有十几位军人和部队雇来的当地船工。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那次乘坐材料船竟是一次“危险的旅程”。
乘船那天的早上,我请一位同路返回连队的战友帮忙,从师部招待所抬着通讯器材,赶往部队专用码头装好船。大概七点多钟,我们搭乘的材料船离开码头以后,一路尽情地欣赏着汉江两岸的美丽风光,吮吸着江水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清香。
可以说前段水路一切都顺风顺水,也驶过了火石岩那段“虎口”巨浪,再驶过一小段有点弯曲的急流就可以安全过“关”了。
但却恰恰是在经过那段小小急流时,前面汽艇两台发动机的其中一台出现故障而停机,使丧失了一半动力的汽艇和材料船,反被江水推着向下游退去。为了不殃及汽艇造成更大损失,汽艇上的人又砍断了缆绳。
此时的材料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又像飘在水面上的一片树叶,随着大浪往下游飘去。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令大家措手不及,也令全船人员十分惊慌。
正当危机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听我的指挥,船上所有人都蹲下,不要站立,也不要乱走动,保持材料船平稳”。
我回头一看,是团后勤机械连的李工长(笔者与李工长认识,但不在一个连队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东北人,四十上下年纪,中等个头,身体健壮。
只见他那黑红脸上异常的严肃,坚毅,声音是那样的洪亮有力:“大家不要惊慌,听我的指挥”,他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继续说:“左边和右边多去几个船工师傅撑篙,尽力把船控制在江心,决不能让船偏离江心撞到山崖,也不能让它偏向沙滩,如果那样咱们就都完了。
所以前面再去几个船工师傅把缆绳解开放下铁锚,尽量控制住船的后退速度”。这时,因为水流实在太急使材料船越退越快,左舷也因江水太深、竹篙太短无济于事,又加上江底地形复杂铁锚根本抓不住,或抓住江底,铁锚又把缆绳给拉断了,情况变得万分危机。
再看李工长站在船头,还是那样的严肃、沉着、镇定,像在指挥一次重要战役的将军那样果断:“赶快呼叫右边的上行船,让他们躲开我们这条船,防止撞到他们。后面的两位师傅(两船两舵)要配合好,尽力稳住船舵并向岸上的人呼救”。
但是由于水流太急和漩涡的共同作用,我们的船突然倾斜着向下游的“虎口”靠近,正当危机的时候,忽然听到岸边有人向我们挥手并大声喊叫:“快接缆绳!快接缆绳”......
岸上大声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上行木船上的数十名船工老乡。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这条船的险情,并且早已做好营救准备。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奋力拼搏,船上船下的共同努力,材料船终于安全停泊在了岸边,我们脱险了。
此时此刻,所有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兴奋、激动、感激的脸上也都挂满了笑容。这时,我们环视四周寻找李工长,只见他正蹲在船头上“吧嗒、吧嗒”吸着香烟呢。
稍稍过了一会,李工长站起身来走下船去,与那些帮助过我们的船工老乡们一一握手,递上香烟并连声道谢。而那些纯朴善良的船工老乡们却连连摆手说:“都是应该地,都是应该地,莫啥(没啥),莫啥么”,“莫谢(不谢),莫谢么”……
我们有惊无险脱离了险境,保住了国家财产并平安地返回了岚河口。
但遗憾的是,那位可敬可爱、指挥若定的李工长,在一年后的一次意外事故中光荣牺牲而永远留在了陕南,留在了“襄渝线”,留在了大山中。而他的音容笑貌和他那临危不惧的高大身影,却深深地,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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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尤兴益
责编:严京平